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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无端一眼扫过堂下观审的官员,经过几年历练,她这一眼的功力比之宁郁那一腿也不遑多让,一眼便看出这群人来者不善。

    再说明白点,这是来踢馆的。

    尤其是那群铠甲齐全的武将。端朝重文抑武,文官的地位远远高过武官,但战场上则不同。由于本朝太祖是武将出身,有感于前明武将在战场上缩手缚脚的弊病,严令战阵之上武将为尊,文官不得无故干预。对这条太祖遗训更详尽地解释就是:五品以上武官着甲时面君不跪,战事未尽前仅遵军令,非叛国不得问罪。

    连皇帝都可以不跪了,上级文官自然也不必跪;战争没有结束之前不问罪,更是给了武将肆意妄为的保障。

    和所有开国之初订下的当时看着很英明后来只觉傻叉的规矩一样,这条太祖遗训早被百余年来的文官们钻够了空子,但也正因为它太好钻空子,所以从来没有哪个文官闲得蛋疼非要废除它--那不是打太祖爷的脸?就算他老人家早就化了飞灰,当今皇帝装也是必须装出牙疼的。于是这条遗训便无可不可地流传到现在,成全文官对武将小小的容忍,成为武将在迎来文官疯狂报复前短期内的制胜法宝。

    杨无端少和武官打交道,雕兄还是个孩子,兵部尚书刘廷玑虽然上过战场,煞气堪比门神,其实仍是个两榜出身的正牌文官。她还是初次见着真正的现役武将,更是头一回亲眼目睹文武官员打擂台,祭出了传说中的太祖遗训。

    她没空觉得新奇,而是瞬间反应过来:丁新语处境不妙。

    于是她挺身而出,先叫出她和丁新语的关系,再提出汾王离京,这是点明丁新语和新党的关联,并且展示新党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引导在场所有官员记起现在新党背后那个人、汾王就藩之后那把椅子唯一的继承人、未来天子--

    天下人都知道新党押对了宝,新党现在是太子的人,杨五魁是新党最耀眼的新星,杨无端是……太子的人。

    杨无端是太子百里昕的人,除了当今皇帝没人敢动她,因为动她就是违逆未来皇帝,而她的一举一动都可能代表太子的意志。

    所谓“狐假虎威”是也。

    ===

    杨无端长揖到底,躬着腰没有起来,而是翻着眼珠偷觑观审官员的靴子,从官靴大约能看出各人的品级。文官都没有高过丁新语,大约是石州府的属官;武将的品级倒高,丁新语是五品,杨无端自己是从五品,这群武将没一个的品级低于他们。

    “起来。”丁新语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即使身处公堂之上,听起来仍是有股不合时宜的慵懒。

    杨无端依言抬头,丁新语整整齐齐地装束着五品官的绯红官袍,头发和脸微微反射着阳光。隔了堂上堂下的距离,她尚看不清他的脸,就已经觉得光华流转,如同观赏宝珠美玉。

    “石州府同知,”丁新语半垂眼眸似看非看,星星点点的亮光从长睫掩映下漏出来,语中带笑地问:“又升官了?”

    一名三品武官轻轻咳嗽了一声,意在提醒府尊大人这里是公堂,并非你们师生二人久别重逢的私会之地。

    杨无端嘻嘻一笑,道:“吾皇仁厚英明,亲自下旨任命,学生何德何能,实在惭愧得紧。”

    她嘴里说着“惭愧”,脸上的表情却得意洋洋,半点“惭愧”的影子都看不到,随手往身后一伸,宁郁立即配合默契地将一卷纸塞进她掌心。

    “陛下尚赐字一幅,”杨无端随随便便地摊开那张薄兮兮皱巴巴的宣纸,还重重地抖了抖,让纸张发出危险的撕裂声,“学生念及君恩,无一日不感激涕零、朝南顿首。”

    她这句假得不能再假的宣言说完,公堂内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都聚焦在那张纸、不,那幅字上。

    薄得半透明的纸张一眼即可望透,从背面依然能清楚地辨识出“金错刀”三个富贵娇柔的仿赵孟FU体,天下读过书的人皆知当今皇帝最爱临摹的便是这位前代书法大家的字体!

    那是御笔!

    “呛啷!”

    “哐嚓!”

    “哗啦!”

    ……

    武将们慌乱地纷纷起立,穿盔带甲的时候不用跪皇帝,但也不是说你就能大摇大摆地坐着,他们毕竟不是口舌便给乌鸦都能说成白的文官,要是被哪个小人逮住机会参上一本,这“大不敬”的笼统罪名可是分辩不清。

    文官也跟着站起来,虽说本朝没有前明那么多规矩,大家对当今这位皇帝也恭敬有限,但谁叫武将已经起立,文官总不好再坐着对比吧?

    等文官们也都不情不愿地展示出他们直立行走的人类本色,丁新语,终于,慢条斯理地起身。

    他站在公案之后,居高临下睨着满堂的人,堂下仅剩的几个平民百姓搞不懂大人们突然抽什么风,吓得双腿打颤,跪都跪不稳,干脆四肢着地软瘫了下来。

    丁新语眼风扫过,又望向大堂之外,与梧州府带着湿气的阳光相比,石州府的阳光带着干巴巴的荒漠气息,惨白得有些凄厉。

    他盯着门口那片阳光看了一会儿,杨无端就站在那片阳光当中,手执着皇帝那幅快被她揉烂的御笔真迹,笑得吊儿郎当,有点像个小无赖。

    哟,丁新语漫不经心地想,这坐过牢的跟没坐过的就是不一样啊。

    ===

    丁新语从公堂上缓步下来,杨无端很有眼色地跟过去,两师徒趁着公堂上众位官员还沉浸在御笔的震撼中,一前一后进了里间,宁郁再端端正正地往入口处一站,那真是大罗金仙也别想进来打扰。

    杨无端随着丁新语走过一段短短的穿堂,过二门,又是一段走廊,然后是处小院子,大约是隔开府衙前院与后院的过渡。

    丁新语目标明确地稳步向前走,杨无端默不做声地跟随他的节奏与速度,这已经是他们习惯的相处方式,在梧州时遇到难题,他们甚至会这样在府衙的后花园里默契地转圈,消磨整个下午或者等到长夜尽处白日初升。

    他们是搭档,并不仅是口头说说而已,也不是丁新语出卖杨无端或者杨无端对丁新语私人的怨恨能够抹煞,精神的投契与智慧相等激发的火花,如果灵魂仅指理性而剔除感性,他们堪称彼此的灵魂伴侣。

    在这个时代,他们是孤独的掌灯人和领路人,因为黑暗太强大而跟随者太过遥远,他们不得不肩并着肩,依靠对方的体温和忠诚。

    “我不信任你。”杨无端先开口,“我想你也不需要。”

    “你错了,”丁新语头也不回地答道,“我们必须相互信任,因为我们没有余力再防范更多的人。”

    “在明知你永远不会对我忠诚的情况下,奢求我的信任,”杨无端失笑,“你不觉得荒唐吗?”

    “不荒唐,因为它不公平,公平才是真正的荒唐。”丁新语前行的脚步终于顿住,他收回背在身后的双手,绯红的宽大衣袖在风中鼓荡起来。

    杨无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她抬头看,瓦蓝的高高天幕上刮着风旋儿,一些细小的黑点被风带着呼啸来去。她猜测那是没落地就会化尽的冰雹或者雪团。

    丁新语推开一扇角门,门外是一处隐蔽的转折,由墙壁的角度造成视角屏蔽,里面的人能清清楚楚地看见外面,外面的人却一时看不进来。

    杨无端又看到了相互之间挤得连根针都插不进人群,与刚才身临其境不同的是,她现在的感觉更像抽离了感情地冷血旁观,明明她和人群之间仅隔了一道门槛,却像是用显微境研究细胞地横切面。

    她看到那些绞缠在一起的手和脚,细得只剩下皮包骨头,污垢无处不在,如鳞甲或者第二层皮肤那样包裹着他们,而破布片似的衣物则是第三层壳,脏污得已经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和形状。

    这不是江南富庶之地精明狡狯的百姓,亦不是帝都见多识广的平民,他们脸上仅有唯一的表情--没有表情,目光涣散而麻木地凝视着前方的空白。

    “你不需要对我忠诚,”丁新语冷冷地道:“若你真如自己所标榜那般心怀天下,你应该对他们忠诚。”

    “那么你呢?”杨无端寸步不让,有些话上回临别她一直没机会问出口,“你不在乎朝廷和皇帝,不在乎国家和子民,你到底在乎什么?难道你觉得你只需要对真理忠诚?”

    “不足够吗?”丁新语转过身来,绯红官袍在他旋转时轻轻荡起,又缓慢地伏回他的躯体之上,他们离得太近,杨无端这才惊讶地发觉丁新语瘦了许多,本来只是略为宽大的端朝官袍显得比以往更为空荡。

    他微微低目看着她,杨无端下意识地伸手撑在他胸膛上,他可是有过前科的,她没兴趣再被强吻。

    就像猜中了她的心思,丁新语挑起一边唇角,看了看她的手,目光缓慢地沿着她的手臂往上,杨无端打个寒颤,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一寸寸抚过她*的肌肤。

    她的掌下是丁新语温热的胸膛,肌肉和骨骼之下脏器的震颤规律地传导到她手上。真可笑,这个冷血疯子同样有血肉和跳动的心脏。

    “杨无端,你总有一天会明白,与真理大道相比,这世上什么都不重要。”他慢慢地念出她的名字,而她立即想起他说,杨无端,你可以只做一个女人,但你选择了做官。既想做官,又期望他人怜惜,哪能让你一人占全了好事?

    她重逢后头一回抬头凝视丁新语,看着他俊美无铸的脸,看着他星光灿亮、无情却似多情的双眼。她屏息等待着,等待那双薄唇吐出更冰冷的句子,便如他的人一般带着锋锐的刃口,轻易将她划得血肉模糊。

    但丁新语只是抬起左手,食中二指轻之又轻地从她脸颊上滑过,轻得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是一个触摸。

    他的手中途挥向门外,笔直指向那些仿佛被抽走了灵智,行尸走肉的人群。

    “因为有生皆苦,”丁新语昂首,带着与苍凉语义截然不同的骄傲,断然重复道,“有生皆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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